“哇啊，吃饱啦。果然梨儿做的饭是最好吃的！”玉熙宁满脸幸福的摸着腹部，大声赞扬道。
云梨面上不禁浮现淡淡的粉色。
千子未夏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说道：“梨儿先别收拾了，你们随我走走吧。”
“好。”云梨放下手中的碗筷，走过去搀扶师父起身。
碧空如洗，午后的阳光很温暖，枯枝夹缝里还残留了些积雪，较为耐寒的小花野草已迫不及待地露了头。
“嗯？那是——”
千子未夏快走几步，蹲下身子，拨开枯萎地杂草，竟是一颗新笋。
“梨儿，晚上吃笋如何？”千子未夏问。
“好啊，我也来挖，比比看谁挖得多！”未等云梨说话，玉熙宁抢先答道，一边逡巡了起来。
“哎，师姐……”云梨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去去，谁要跟你比啊。来，梨儿接着。”千子未夏说着头也不回把刚挖出来的食材往后一扔，随后立即转移到下一个目标。
云梨手忙脚乱接住，心中叹息一声。目光追随着她们的身影子，好像回到了从前快乐的时光。
玉熙宁却笑了，打趣道：“师父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不过也是，毕竟只有身体不会说谎呢。”
听到她模棱两可的话，千子未夏忽觉脸颊发烫，斥道：“熙宁，你适可而止啊。”
云梨选择不参与她们的‘友好交流’……
玉熙宁把挖出来的笋递给云梨，转而对师父说：“师父不会想到了奇怪的事情吧？”
“奇、奇怪的事情？”千子未夏惊疑不定的说，玉熙宁一向古怪，她这个做师父的，反而在徒弟手上频频吃亏。
玉熙宁摆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正当千子未夏打算作出师父的架子“义正言辞”教训“心思不纯”的大徒弟时。
“师父真可爱呢。”
千子未夏一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怔怔地看着旁边美丽女子的侧颜。
玉熙宁笑了笑，揩拭手里潮湿的竹叶，说：“以前也是，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千子未夏翕张着唇瓣，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她一直都知道，玉熙宁是懂她的，甚至，比她自己还清楚……
不知不觉中，梨儿只觉得装着师父师姐“战利品”的袋子越来越沉，她们却仍然兴致勃勃地寻找着。
“师父，师姐，挖的够多了，休息会吧。”云梨叫道。
“诶？够了么，我看到还有好多呢。”千子未夏这样说着，却也停下了动作。
云梨将沉沉袋子往地上一放，发出道沉闷的声响，好笑着说：“您看，这么一大袋，我们都要吃不完了。”
玉熙宁凑近一看，惊叫道：“啊，这么多！”
“没关系，”千子未夏抬起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吃不完就做成笋干吧，以后还能吃……”
“那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玉熙宁说。
千子未夏点点头，望见不远的溪边有一块大石头。三人于是走过去。玉熙宁本打算象征性地用手拍拍石头上的灰尘，却看见掌心手背全是泥土，再想到方才拿手背擦汗，暗自笑了声，现在自己必定是个大花脸了吧。
竹影婆娑，溪流潺潺。林深处虫鸣兽叫，成群的鸟儿排成“人”字掠过天空，飞往更远方的繁衍栖息地，它们有太多的天敌，恶劣的气候、捕食者、人类，所以即使冒着生命危险，它们也要迁徙，世界之大，必然存在它们的乐园。。
“三件事，”玉熙宁收回目光，说，“一件跟师父有关，另外的就权当我唠叨吧。”
“先说有关的吧。”千子未夏淡淡的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玉熙宁微微颔首，继续道：“这事还得从一周前说起，有一天，有船只在萨昂姆斯港外海发现了浮冰。师父应该知道，云国和歌莉兰卡王国的海域即便是在最寒冷的冬季也没有到结冰的程度。而萨昂姆斯曾经是连接流川镇守府的贸易口岸，气候称得上炎热了，海面绝无可能自然结冰。”
“曾经？”云梨疑问道。
“梨儿感兴趣的话，我给你讲讲来龙去脉吧。”
玉熙宁娓娓道来。
启元1033年春，云国和北方蛮族的战争进入胶着状态，小规模战斗不断，军团级别的战役如同家常便饭。而帝国西部边境亦不安定，面临着赤砂地带嗜杀种族的威胁，为此不得不筑起高墙，建造了一个又一个要塞，即便如此，帝国派驻了接近三十万边防部队才堪堪稳住局面。在这个节骨眼，帝国东部又突生变故，出现了新的威胁。北方之王莫伽佐提（魔界四方王之一，另有无尽血海的修罗王，天空的至高魔皇）携众通过深海大裂缝（深渊）出现在班达尔海域，而该海域是萨昂姆斯和流川镇守府海路的必经之地，莫伽佐提的意图昭然若揭，一场空前的灾难眼看就要降临到人类头上。如若不能化解危机，妖魔入侵将摧毁千年帝国的基业，没有人能幸免。显然，当时的皇帝认识到了这一点。情况紧急，云国、歌莉兰卡王国、流川镇守府协定，趁魔王尚在集结兵力，派出精锐讨伐队率先发起攻击。云国承受的压力无疑是万分沉重，尽管如此，皇帝还是从前线抽调了三支最精锐的苍翼骑兵团，甚至将戍守皇都天岚城的帝国近卫军团派出，乘坐海军舰船奔赴死亡的战场。此战之惨烈触目惊心。据统计，这场从开始接触到战斗结束，持续时间仅仅六天的战争，共计投入892艘大中型舰船，云帝国陆海军11万4千人，歌莉兰卡陆海军8万7千人，流川镇守府守备军10万5千人，另外还有11035名圣殿骑士，2513名神职者加入战斗。然而，这还远远不够。战争结束17年后，也就是1050年，有一本讲述这场战争的书籍面世了，书的名字叫《班达尔海的6天》，没有作者署名。人们查阅了官方记录，发现此书从参战方的主要将领，到一些细微却又关键的事件或人物，都叙述的分毫不差。从《班达尔海的6天》了解到：第3天上午11点左右，魔王军突然新增四个领主级别妖魔和大量援军，眼看就要取得胜利的人类联军顿时陷入了苦战，伤亡数字迅速扩大。火山岛斐科亚是主战场之一，主火山周边地势较为平缓，于是联军在派驻2个步兵旅团的基础上，加上2个骑兵联队，总人数达9500人。这样一个小岛，承受了妖魔一波又一波攻击，幸存下来的士兵口述：“天空看不到阳光，海洋看不到蓝色的海水，陆地除了自己人全是尖嘴獠牙的怪兽，没日没夜的战斗，不能松懈，哪怕只是一个愣神，便足以让你丢掉性命。意志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有时候，真的很想自行了断，那里就是真正的地狱，人，是活不下来的……”“我为什么没有变成疯子？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我想，同时也是那场战争所有参加战斗的人心中的答案，有一个声音，你知道么，是魔王的声音啊，莫伽佐提的哀嚎，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呵呵，因为，莫伽佐提从一开始就被压制了，所以它才会愤怒不已啊，它愤怒的叫喊，在我们听来却好激昂的战鼓。‘能赢！’当时，我就是这样想的，同伴倒在脚边，我不难过，因为他贯彻了信念，他用鲜血谱写英雄之歌，而且，死在他手里的妖魔不尽其数。有一点你要清楚，妖魔，不是无穷无尽的……”第四天凌晨，大约两千名非军队背景的志愿者组成的部队抵达斐科亚岛……结合沿岸港口的记录，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摆在人们面前，战争后三天，竟然有不下十五万志愿者投入班达尔战场，这个数量，比单个国家或势力派出的军队总数都多，而且他们是自行前往，乘坐商船，或骑乘飞行坐骑，各凭手段，前赴后继……战争的结局，是的，人类阻止了妖魔入侵，魔王甚至没有踏上陆地就仓皇逃窜。某种意义上，这称得上是一个伟大的胜利。然而，战争从来不能简单的用“胜利”二字评定，要知道，战争是要付出代价的。班达尔海战，“胜利”的人类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投入战斗的舰船沉末了十之八九，没有沉没的失去了动力正在沉没。当战争的硝烟被海风吹散，空气中的腥臭时刻提醒着活着的人，海上漂浮着无数的浮尸残骸，望不到尽头。十余万人族战士，不可计数的妖魔怪兽。云帝国海军提督奥古斯特·冯·绍德西侯爵，禁卫军大将科玛·冯·列阿哈特男爵，歌莉兰卡王国的乌戈·图恩公爵，流川镇守府将军长子龙造寺信谦，圣骑士雅各布，战士公会长利奥波德等人皆在此战中殒命，魂归大海。然而，这场战争的影响不仅如此，一个困扰人们百余年的巨大麻烦产生了。入侵的八名魔界领主死了七个，没死的那个叫奎恩特的海魔却未能及时逃回魔界，没有魔王的力量，再强大的妖魔也无法自行通过深渊。而领主级别的妖魔，旧的死了就会诞生新的，对魔王来说不过是用之则弃的棋子。就这样，奎恩特占据了班达尔海域兴风作浪，摧毁过往船只。人们对奎恩特的深恶痛绝，不亚于对魔王的仇恨，最可恨的是无人能制裁她。长此以往，两岸人们只得中断来往，直到现在。
“当时，我是魔王讨伐队的一员，虽然重创了莫伽佐提，使得他逃回魔界。但是自己也身负重伤无法再战，并被施加了魔血刻印，实力衰退到圣阶之下，还有这头发……所幸呀，最终战斗的地点靠近这云国海岸，这才侥幸活命……战后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也就这样了，还能怎样呢。彷徨数十年，遇见你们三个，熙宁，梨儿，裳儿，不再每日每夜地修炼，好像也挺不错……嗯，让我有种——幸福感吧，这是修炼中未曾体会到的，所以呀，这样，很好。”千子未夏神色平静的说道，像在叙述一件与她无关紧要的事情。然而，那场战斗，甚至直到今天仍在伤害她。
“师父……”云梨欲言又止，千子未夏从来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
玉熙宁对师父的真实身份心中早已有几分笃定，此刻她自己说出来，不过是验证了她的想法，所以她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作为云帝国一人之下的大帝姬，她看到的听到的比别人多得多，她的眼见决定了她的认知。
千子未夏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云梨的脸颊，叫她别担心，说：“那海魔的不过是个领主，不去讨伐，想必是有其他考量吧。”
“不错，”玉熙宁点了点头，说，“实力上是这样，伊格拉修姆教廷的圣·天星已是高位圣域的至强者，起初她也随船讨伐奎恩特，却不料那恶兽天赋灵识，在没有魔王的镇压下，他一闻到高位者的气息便躲到无边黑暗的深海，深渊裂缝俨然成了他完美的藏身处。连续几次无功而返，圣·天星也只好作罢，恢复航路之事便搁置了。”
千子未夏微微颔首，她理解。圣·天星当然不可能次次随船维持航路，换作任何人都不可能这样做。
“……那浮冰的大小几何？”千子未夏忽然问道。
玉熙宁困惑的歪了歪头，不过还是从记忆中找到了答案。
“嗯……据说望不到尽头。”
“知道边缘大概厚度么？”
玉熙宁摇摇头。如果没有得到授意，没有人会刻意关注这样的细节吧。
“如此……”千子未夏沉吟了一会儿，恍然说到：“可能是她……”
“嗯？”
千子未夏笑了笑，说：“说给你们听也无妨，她就是月影的巫女——清水青羽。据我所知，战前她已是中位巅峰的实力，若她晋升高位，确有机会斩杀那只海魔。”
“巫女……巫女怎么会讨伐魔族？”云梨疑问道。
“日之国的巫女，她们既主持祭祀典礼，亦持剑斩妖除魔。代表太阳的日轮之巫女，代表月亮的月影之巫女，代表星辰的星回之巫女，世世代代，羁绊不断。三位巫女，和她们的剑侍——剑之巫女，轮回的守序者。”千子未夏像是喃喃自语般，述说着巫女的传说。
“其他人无法做到的事，”玉熙宁说，“那位月影巫女，清水青羽，如何做到？”
“当三道圣刻之印降临巫女之身，巫女之力便是法则之力。通俗点讲，达到高位圣域的清水青羽，她可以瞬息冻结一方空间，与魔法师念咒施法使水面慢慢结冰，或许并不缓慢。只是两者之间有本质区别。也只有这样，即便海魔感知到她的气息，它也无法同以往那般逃跑，因为她已经近在咫尺了，当海魔被冰牢困住，只需要将冰面连带他的身体斩裂便可。”
玉熙宁应道：“奎恩特是死是活过几日便知，若他确已枭首，两岸的航路不日便可恢复。师父的故乡，有机会，我想和梨儿，裳儿，师父，一起去看看呢。”
千子未夏微微笑着，站起身说：“先往回走吧，路上说。”
二人随之。
“这第二件，”玉熙宁说，“当年天岚城一役，北门被神秘人毁坏，已查明那人来自西大陆。而且西大陆如今的局势很诡异，已经有两个大国被新兴的尤塔帝国毁灭。最新得到的消息称，尤塔的士兵已然占据了半壁西大陆，正和西南联盟隔江对峙。据我了解的情况，联盟内部指挥混乱、各自为战，崩溃之时指日可待，尤塔的打算可能是让联盟军力聚集到一起，一战全歼之。”
“一个国家或势力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在短期内崛起，这尤塔帝国，怕是触碰了禁忌。”
“师父说的不错，”玉熙宁附和道，“尤塔军并无特别过人之处。他们的战术可以说非常简单，先让己方士兵和敌军正面厮杀，待双方死者数量达到一定数量，以生命鲜血、愤怒、恐惧为祭，召唤深渊怪兽直接冲击敌方本阵，籍此扭转战局。”
“深渊……怪不得。呵呵，浩劫竟来自人类本身么。”千子未夏嘲讽道。
玉熙宁看着师父，说：“西大陆的走势已然无法逆转，我担心的是他们的野心，不，吞噬一切的欲望，恐怕半个世界不足以满足他们。皇姐和我都觉得若是尤塔踏上东方的土地，我方毫无胜算，所以，我们打算先发制人，在他们完成最后的准备之前，暗中积蓄力量，将敌人扼杀在萌芽。不瞒师父，我国已经在为远征筹备了，结局尚未可知，只是我们必须做出选择罢了。”
“远征？”千子未夏惊诧地说，“征讨西大陆？”
“是。”
“……凭云国的实力，不足以发起针对西大陆的战争吧。”
“以卵击石呢。”玉熙宁自嘲道，但她眼里却无胆怯之色。她接着说道：
“教廷圣女已经确定了，算是给了我们信心吧，我们会请她做决定，若她能号召教圈诸国组成联盟，在圣力的加持下，尤塔军仰仗的深渊怪兽也就不足为惧了。不过，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尤塔帝国了，而是西大陆帝国……”
“这第三件事，便是那圣女吧？”千子未夏说。
玉熙宁莞尔一笑，说：“师父猜到了，没错，是她。”
云梨疑问道：“教廷圣女……她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负么？”
“自是不能，梨儿，”玉熙宁答道，“人类的结局终究由人类自己谱写，但天启教廷的圣女，她的神圣之力是所有黑暗种族的克星，有她相助，我们的胜算将会增加许多。”
“黑暗亦克制神圣，因为黑暗神和光明女神同属不死不灭的至尊神位。”千子未夏振振有词道。
“啊啊，师父为何说这种话打击我信心呀。”玉熙宁不满地瞪着师父。
千子未夏笑而不语。
“好吧，梨儿，师父说的没错，”玉熙宁泄气道，“还是那句话，人类的命运，战争的结局，我们用自己的力量去创造。”
“喔……我懂了！”云梨恍然大悟。
师徒二人齐齐看向她。
“圣女是太阳，漫天星辰是战士们，因为有太阳的照耀，星星才不会被黑暗吞噬，散发光芒！”
玉熙宁和千子未夏相视一笑。云梨的话，让玉熙宁想起初代圣女的传说。确实，在世界陷入黑暗之际，她带来了光明，而她身边的人，每个人都爆发了炫丽的光芒，战士们的英勇事迹至今流传。还有，那守护在太阳身边最亮眼的皎洁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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